作为有着千年瓷都之称的景德镇，有近2000年的制瓷史。“十大瓷厂”的响亮名片一度将景瓷产业推上热潮，但随着经济改革的变迁，以宇宙瓷厂为代表的“十大瓷厂”依旧没能逃脱关停的命运，逐渐走向衰败和没落，曾经喧嚣热闹的厂区渐渐荒寂。

  近年来，为保护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由全国工程勘测考察设计大师、清华大学教授张杰团队（以下简称“团队”）与其他公司合作设计打造的景德镇“陶溪川”工业遗产展示区项目（以下简称“陶溪川”项目），利用原宇宙瓷厂留存的旧厂房改造而成的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以下简称“工业遗产博物馆”）月陶溪川美术馆（以下简称“美术馆”）已成为当地的文化地标，其中工业遗产博物馆再现了景德镇陶瓷工业历经的百年沧桑与风采，留下了景德镇的城市记忆，也承载了景德镇人曾经的光荣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追求与梦想……

  从上世纪50年代中前期到90年代初，整个景德镇代表了中国陶瓷工业产品、技术、社会观念、组织方式的变化，基于此，团队展开了许多面上的工作，并做了系统价值的研究。最后锁定“陶溪川”这一项目，这还在于在这个区域，相关物业的产权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明晰，周边的交通也比较便捷，而且附近又有景德镇陶瓷艺术研究院和景德镇陶瓷大学，这也潜在锁定了目标人群，即来到这里的“景漂”。

  对于“陶溪川”项目，团队的主要出发点是保护、展示和利用，并将其概括为几个主要部分：如何认识我们的对象即改造工程，在遗产保护和展示的前提下如何展开修缮，最后从什么样的角度来展示它。

  作为一个城市项目，在对“陶溪川”项目一开始的认识上，团队就意识到，虽然这只是原来普通的工业生产厂房，但它背后却承载的是整个景德镇从新中国成立到社会主义改造以及到上世纪90年代初我国国营企业转制改造这样一段历史。因此，在项目承接初期，团队就跟政府和项目甲方进行了探讨，认为这些厂房的兴衰与城市紧密关联，因此对它的再利用，也应该从城市的角度入手，着重关注其工业遗产。

  在对整个城市现代陶瓷业研究的基础上，团队对改造项目做了工业、历史、社会组织的详细研究，之所以进行这样的研究，是希望在整个城市设计阶段和建筑规划设计过程中，使人们能通过对建筑外表和内在的审视，体会到工业文化景观的变迁。

  在勘察设计阶段，团队首先对厂房有形的不同要素进行了甄别，这最重要的包含两个方面：一是不同的建筑类型，比如内部关键的工艺和技术的载体等；二是不同功能的建筑，比如建筑有没有开窗、散热、日照等功能。虽然厂房的工人都已离散，但通过口述的方式，团队对一些老工人进行走访，了解了他们的关切以及当时园区的一些标志性建筑，从而形成一个能代表集体记忆的载体。

  例如，对于上世纪50年代的厂房，虽然建筑本身已破旧不堪，但在和甲方沟通以后，团队终究是决定以“保”的方式来进行留存，基于此，团队对厂房本身内部一些主要的特征以及外部环境进行了分析，然后确定应该保留的东西。但“保”的方式并不意味原封不动，因为对于今天无论什么功能的满足，都要重新提高它的舒适度、安全等方面。

  对于无形的要素，因为整个厂房有不同的工艺，所以基本保留了陶瓷厂的全链条工艺车间。在进行初步研究之后，团队确定将厂房右侧作为美术馆，因为它有两个厂房，且都比较干净；而厂房左侧由于上世纪50年代的窑的历史感更重，故将其作为工业遗产博物馆。由于这两个馆新的功能需求，团队在其局部也增加了一些新的要求。对于工业遗产博物馆，团队在空间上通过利用它的高度，将其分成两层，此外，团队从城市设计出发，在厂房下面建立小房子作为商店，以此来激活两边厂区腾出的空间。

  在改造施工阶段，团队也面临了一些困难，厂房修缮的过程极为繁琐，虽然团队做了结构安全检测，但测绘的精度依旧非常差，有时达到半米的误差，所以要重新处理，还需要对一些主要的结构可以进行加固。此外，由于需要储藏空间，对于地下空间的施工、加固都有特别的条件，这也是工业建筑改造很重要的地方，加层工业建筑相对容易，主要是在加的过程中争取使顶上的空间得到表达，下面的空间能获得充分利用。

  对于美术馆外立面的处理，考虑到它是上世纪90年代典型的白瓷砖建筑，当时的建筑是大窗，但改成美术馆之后里面的功能发生了变化，所以要改变外立面，但里面结构并没有变。外立面使用的材料都是当时现场的废砖料，这些废砖料是在陶瓷烧制过程中产生的，因为窑经过3年左右就不能接着使用了，需要拆除重新来砌，因此，就会陆续有这种废旧砖淘汰下来，通过对这些废旧砖的再利用，秉承“修旧如旧”的原则，再现了当年的建筑风貌与历史。

  对于这样一个工业遗产改造项目，其价值展示基于一开始我们想要展示什么，例如，在和当地工厂管理人员与社区人员的沟通过程中，发现他们对窗花非常有感情，团队就对其进行了保留，对施工全套工艺流程中有破损没法保留的会进行重建，但尽可能把原来的东西留下。

  通过增加新店面，团队希望可以以此来激活外部的空间，现在这里每个周五和周六都有集市，这也成了景德镇非常有特色的一点。在集市附近的一条街上，团队还修建了一个水池，这个水池的修建在当时经过反复推敲，因为水池附近基本上没有施工，这样时空穿越的感觉对比就会弱一些，经过反复思考，团队还是决定建一个水池，把就没有动的东西通过一个超现实的展示与施工拉开距离。对于建筑里面，原来是木结构，如果用木头修复，是通不过国家的消防规范的，后来团队采用了钢结构，但是钢结构如何和木结构达到神似，这对结构设计提供了很重要的课题。

  从运维和效益的外溢来看，整个“陶溪川”项目之所以影响相对来说比较大，与持续有创新的运维紧密关联。通过与甲方商议，团队设置了一个面向年轻人的陶艺创新市场，年轻人可以优先得到摊位，但不能是在别的地方买来的货在此贩卖，而是自己创造的或者是有单独品牌的东西，这既为年轻人提供了交易买卖平台，也鼓励很多年轻陶艺艺术家能够在这成长，并成家立业。由于跟陶瓷相关，这一个地区也成为相关研究、文化交流一个很重要的场所，年轻人在这里聚集，晚上空闲还会进行演出等，基本上把一线城市街头的文化搬到这里，同时这一个地区是面向公众开放的场所，没有工厂大门，也成为了小孩、老人无目的休闲的一个场所。

  如今整个厂区的保护更新、功能置换以及运营也都促进了地区的发展。例如，厂区内用于“景漂”青年的陶公寓，是专门为年轻人设计打造的，使他们通过较少的房租可以在这里长期居住。这些“景漂”青年的到来，也拉动了景德镇当地配套设施的建立，现在有了酒店、咖啡馆、工作室，逐渐形成了产业社区和城市服务的网络，带动了相关产业的转化升级，也解决了不少就业问题。而且去景德镇的人也慢慢变得多，有跟陶瓷相关的、也有跟陶瓷不相关的。通过这样一个改造项目，也带动了一个模式探索，对四线五线城市更大区域的发展起到了激活的作用。

  （作者系全国工程勘测考察设计大师、清华大学教授，本文为作者在第一届“历史背景和文化保护传承创新专项”获奖项目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由常越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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